建筑讲堂22丨杨廷宝建筑作品分析：一位建筑师和他的世纪

图1-清图扩建外观

清华大学图书馆一期由美国建筑师墨菲设计，1919 年落成，其平面呈T字形，前部为研究室办公用房，阅览室，后面为书库。1930 年杨廷宝设计了扩建部分，1931 年完工。扩建方案在原一期体量基础上另立轴线，主入口设转角处，旧馆居于一侧，扩建成对称环抱的格局。（图2）正中四层，两侧翼阅览二层，后部书库三层。整体布局紧凑，功能分区明确。（图3）

图2-清图扩建总图 图3-清图扩建一层平面

新轴线与一期轴线呈45度，使得新体量与大礼堂呈拱卫之势，分析平面可以推测，设计中先将一期体量中部开间尺寸复制到北侧，再由新旧的交线可准确定位出45度轴线的位置。（图4）之后可进一步推演出西翼体量关系。这一平面带有典型的布扎构图特点，以老馆为基础形成明确的parti，形体交接的处理的方法是置入放大的完型空间（圆形过厅），而完型性以 poche来维持。这些节点使得交接顺利完成，并形成一定的秩序，poche 内部的处理就相对自由（图5）。这种平面组织方式具有一定的拓扑潜力，可对其进行拓扑分析（图6）。杨老的清华大学明斋，重庆嘉陵新村国际联欢设，南京公交新村均是类似的处理（图7），只是节点的形态不同。

在加建部分的立面上，均采用与一期立面相同的形式母题。西翼为了保持与老馆形式的一致，一层入口处先上台阶到达一个过厅，再由过厅台阶向下到达功能房间。值得注意的是，在加建的部分中，西翼入口的坡屋面坡度与一期相同，而中部主楼的屋面坡度则略陡，推测其原因，是由于中部主楼有四层，如仍采用相同坡度则在视觉感受上会显得屋面过于平缓，可见杨老对形式处理的灵活变通。（图8）

图4-清图扩建门厅轴线定位 图5-清图扩建构图分析

图6-清图扩建拓扑分析 图7-相关建筑拓扑推演

新馆在尺度、材料、色调甚至细部处理上均力求与旧楼取得协调一致的效果，成功地使两者结合为和谐、统一的整体。不过，这种一致主要体现在外观上，其背后的观念却存在差异。其差异突出体现在内部空间的组织上。二期主楼部分布局紧凑，在 530 多㎡的楼层面积里，几乎集中了所有的辅助功能。其门厅进深4.2m，单层，横向布局，两部双跑楼梯位于门厅两侧，与一期中间楼梯、两层通高的门厅相比，二期主楼门厅作为交通组织的功能性更强。楼梯后的穿堂空间更是集中解决了多个入口和流线的汇聚与分散。左右对称，清晰明确，实现了功能和形式的完美结合。二期阅览室沿长轴展开，楼梯位于突出部分，横向双跑靠外墙布置，使二楼图书阅览室保持为一个完整通透的大空间，并与南北两侧外凸的部分一起，形成了向外的延伸感。尽管其外形几乎是一期的镜像，但一期平面为十字形，由3个部分组成，图书阅览室被中间方正的门厅分为两间，更具包裹的内聚性。由此可见，一期较注重维持型制 (parti) 的完整，凸显出从平面到立面的中心性，和图书馆作为知识殿堂的高尚感，也更为古典 ；而二期空间的张弛分配，更倾向功能的高效，和以阅览为中心的实用性，更为现代。其外观，因考虑与一期的协调，与平面并不完全一致。

杨廷宝不是一位形式优先的建筑师已是学界共识。尽管作为一名相当早熟的建筑师，他有自己的形式处理方式、考量和审美倾向，但无论在公开言论，还是具体作品里，很少看到某种风格或形式上的偏好。除开 1950 -1970 年代政治意识形态话语对形式主义摒抑的影响，其主要原因在于他视形式处理为建筑设计的根本性基础和技能，是达成目标的必要手段而非最终目的。

图8-清图立面形式分析 图9-中央体育场鸟瞰

2.南京中央体育场

设计/建成：1930年/1931年

占地面积：1200亩

建造地点：南京市玄武区孝陵卫街道灵谷寺路8号

1930年为举行第一届全国运动大会,在南京东郊兴建这座体育场，是当时全国最大的工程之一。其中包括田径、游泳池、棒球、篮球、国术、网球等六个赛场，全部工程采用钢筋混凝土结构，设计因地制宜。

场地靠近灵谷寺，地形复杂，整体从北至南依次跌落，东侧有一相对突出的山脊向西跌落，体育场的主要功能体量被限定在灵谷寺轴线与东侧山脊之间相对平缓的梯形区域，这样的处理一方面避让开了灵谷寺的视觉通廊，另一方面避免了大规模的地形调整（图10）。据现状推测设计时首先安排了规模最大，朝向固定的田径场，再由国术场和篮球场构成一条轴线与田径场平行，二者的布局对田径场正立面形成拱卫之势。最后在梯形的场地中再放置游泳馆和棒球场形成一条斜向轴线，棒球场因功能因素本身带有90度夹角，使得斜向轴线与田径场轴线自然交接。（图11）在灵谷寺视觉通廊上布置了不需要体量的跑马场。此外，游泳馆与棒球场在垂直轴线的方向可以将视线很好地引导向中山陵。（图12）

图10场址选择 图11总图与轴线 图12-中山陵视廊

田径场采用的是嵌入地形的方式，东西侧相对隆起的中部作为仪式性主入口（图13），地形北高南低，北端一段u形看台直接嵌入山地，剩余部分则由人工构筑而成，如同地梁一般浮在草坡之上。看台南北不同的处理方式也构成了立体流线，观众可以从北端直接往下到达看台，也可从南部建筑内经由台阶向上登上看台。而运动员则可从中部水平进入体育场内部。（图14）国术场和篮球场通过人工建造看台来加强地形和形成地形，二者通过入口大台阶共同强化了南北向轴线关系，长轴剖面上形成起伏的节奏感（与看台和运动场地的功能适应）(图15)。棒球场和游泳馆所处的地形最为复杂，等高线密集变化，设计中杨老采用了顺应地形的方式，利用天然地形起伏形成场地看台（图16）。中央体育场建成仅用时数月，这离不开杨老对场地地形的巧妙利用。杨设计中老将轴线的塑造和地形的感知结合，使得体育场既有国家建筑需要的礼仪性，也有对地平线，等高线，山脊线山谷线的充分回应，建筑和地形互借互成，场地，建筑和构筑物形成了独特的场地结构。

图13-田径场入口立面 图14-田径场地形关系

图15-国术场篮球场地形关系 图16-棒球场游泳池地形关系

中央体育场作为重大的国家工程，建筑外形上采用我国传统牌楼及细部装饰，但透过基于类型学的古典样式的建筑形式，可以看到杨老因为场地或功能的特殊性，在克服问题、利用场地的设计中展现出来的原创力。这暗示着一种由类型到场地的逻辑，将杨老从驾轻就熟的古典样式，逐步推向对场地、地形和功能的敏锐而展现的地域性、现代性。

3.南京公教新村

设计 / 建成：1946 年 /1946 年

建筑面积：37000 ㎡

建造地点：南京市玄武区北京东路51号等五处

南京公交新村是杨廷宝1946年设计的一系列集合住宅，以缓解抗战胜利后南京机关，学校骤增所带来的公教人员住房紧张问题，各处新村总体布局,根据地接面积大小，地形位置等单独进行规划，而简易宿舍的单体为甲，乙两种标准设计。考虑在一定的投资内，较多地增加住户数。单体甲型宿舍平面呈放射形，中心点集中布置楼梯，公共浴室厕所。四周为六边形外廊，连接五幢宿舍（其中一栋底层作食堂厨房用）。宿舍为二层，结构用砖柱承重，内外墙用竹笆或板条抹灰。后均逐步改为砖承重墙混凝土楼板结构。乙型宿舍一梯两户，独用厨卫，每户居住面积分别约27㎡，39.5㎡。结构与甲型相似（图18）。设计满足了投资省，用料简单，建造速度快的要求，且租金低廉，有效解决了当时的房荒问题。

图17-公教新村模型 图18-公教新村住宅平面

公教新村作为一种集合住宅，和城市之间的关系密切。五个新村的选址都处于学校和机关较密集之地。

公教一村位于玄武湖和明城墙南侧，场地北侧是甲型住宅的变体，两组住宅的东西侧翼围合出朝向明城墙的六边形公共空间，南侧为乙型住宅，中部围合出朝向黄河路（今北京东路）的主广场（图19）。

公教二村位于南京城西北，南侧靠近妙耳山，东北侧为学校，杨老将甲型和乙型住宅左右区分，中部留出一穿行广场，使南北侧得以沟通（图20）。

公教三村位于五台山下，甲乙住宅分置于两个地块，甲型住宅调整两翼的角度与道路平行，形成舒适的城市界面，乙型住宅自成一域围合出临主路的广场（图21）。

公教四村选址于中山北路，位于国民外交部对面，由于地块局促，杨老在此只布置了两组甲型住宅，沿中山路的侧翼与三村类似，保持与城市界面平行，同时为了避让产地中现有的几处水塘，南部各侧翼角度也进行了调整，反映出了甲型住宅极强的场地适应能力（图22）。

公教五村位于城南，毗邻马家花园，一栋甲型住宅与六栋乙型住宅围合出中部轴线广场，由于此处地块较为完整，布局形式相对对称（图23）。

图19-公教一村总平面 图20-公教二村平面 图21-公教三村总平面

图22-公教四村总平面 图23-公教五村总平面

在关于杨廷宝的研究中，很多学者都注意到了他对大量性建造建筑的重视。尽管杨从未对这类建筑有过清晰定义，但从其言论中可以看出这是一类与普通人日常的生活和工作、与城市和社会组织、运行密切相关的建筑，它们具有功能上的重复性，而不是意义表现的唯一性与独特性。他曾说，“建筑师要具有一个正确的世界观，树立雄心壮志，要全心全意为广大劳动人民群众服务，力求改善他们的生活环境。”显然，这与他的建筑立场一脉相承。在主持南京工学院建筑系工作时，杨老组织民用建筑研究室进行了县级综合医院设计、低标准住宅、溧阳震后重建居民点规划等一系列民生建筑的研究。而南京公教新村集合住宅，即是这一理念的具体实践。

杨老的学生、助手和其思想最早的研究者齐康认为他的建筑思想之一是，“将建筑看成是社会人的建筑，辩证地对待建筑事物的变化，了解实施过程又注重其结果。”

4.南京招商局办公楼

设计/建成：1947 年 /1947 年

建筑面积：8510 ㎡

建造地点：南京市下关区江边路24号

图24-招商局办公楼外观

该建筑于建造之初是一座候船和办公的综合性建筑，平面呈方形，主体建筑为三层，局部四层，层高 4m。建筑一层用于售票、候船及货栈，二、三层主要是业务办公用房和宿舍，四层为电报、电话及俱乐部。建筑格局呈回字形（与此类似的还有1957年的沙塘园食堂），周边环以1.5m宽的室外悬挑走廊，辅助联通室内房间，使得建筑功能具有更大灵活性。（图25）招商局二层被围合出的的中心空间(问讯）是整个建筑相对最为公共和向市民开放的空间，从经验主义的功能推测以及入口楼梯的引导性可以基本确定这一点。

图25-招商局办公楼平面

建筑上部为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采用5.5mx5.5m匀质柱网体系，东西向架设单向梁并向外悬挑。单向梁框架首先节省了材料。在当时抗震和抗侧的规范尚未有今天—样完善时，这是经结构设计计算后的实用和经济的选择。（图26）且受到当时物资供应的限制，为节省混凝土，梁和板内设置大量的毛竹。建筑正面回廊不依靠梁来悬挑，完全依靠阳台板悬挑来支承封边梁和围栏墙的荷载，它是建筑师故意模仿航船甲板意像的杰作，以示水运交通建筑的特征。得益于框架结构的灵活性，建筑在建成后几十年的使用中内部空间划分与相应功能配合做过数次调整。

杨老1944-1945年随代表团访学欧美，并在塔里埃森住了两个礼拜。一般认为这次游学为杨的设计带来了更为现代的手法改变。招商局的立面处理和平面布置也可以看出对于赖特一些处理手法的借鉴，建筑主立面上悬挑外走廊(并在端部向外延伸半个弧形)形成的水平线条可以与赖特建筑深远的悬挑和成层的阳台联系（layer），水平线条在中部被四层体量所贯穿则类似于赖特统一水平要素的壁炉及竖向砌块（mass）;但与其不同之处在于招商局正立面严格对称，这种完全对称的正立面，可能出于市政性、正面性的要求，也可能是杨老对于庄严和对称美的古典价值取向的选择（图27）。

图26-招商局办公楼单向框架体系 图27-招商局办公楼立面

5.南京延晖馆

设计 / 建成：1948 年 /1948 年

建筑面积：1000㎡

建造地点：南京市玄武区中山陵园8号

图28-延晖馆模型

延晖馆即孙科住宅，选址于紫荆山南麓，安于中山陵园一侧。住宅前院开阔，设有警卫室，车房，等候室三个小体量，基地主入口轴线与住宅轴线发生一个偏转，由一个环形回车场地完成轴线转换，且住宅位置与基地入口避开，使其更为私密。同时在更大的区位上，住宅长臂轴线刚好指向中山陵碑亭。（图29）

图29-延晖馆总图关系

建筑的外轮廓曲折多变，通过架空、错位退台和错层几种操作形成复杂的建筑体量关系，这和杨廷宝其他古典主义构图方法处理的建筑完全不同。这种转变与他于1944-1945年间到美、加和英等国公派考察有直接关系。尤其是受到赖特的影响，一方面是因为他曾应赖特之邀到塔里埃森小住并与其保持书信往来，另一方面是赖特本身对现代建筑语言的独特贡献。赖特从19世纪末的草原住宅到20世纪30年代建成流水别墅，不断进行“解构”封闭方盒子的实验，最终形成流通空间的概念以及与之对应的垂直和水平板片抽象构成的空间界定要素，赖特早期的住宅体量的组织还受古典建筑法则的约束，变化主要在内部空间，然后逐渐发展成非对称的平面布局，水平向板片作为主要的形式语言。

图30-延晖馆平面格局

建筑平面呈十字形，使人联想到赖特早年的草原住宅，它的格局可以简化为两片十字交叉的墙将平面划分为南北东西 4个区域，东西向的墙区分出南边的生活区和北面的服务区，南北向的墙进一步将南边的区域划分为东南面的主要起居活动区(楼下)和主人卧室 ( 楼上 )，西南面的会客室 ( 楼下 )和次卧室 ( 楼上 )，东北向的厨房 ( 楼下 ) 和服务人员居住 ( 楼上 )，以及西北面的入口和垂直交通（图30）。

在外观上，水平挑檐是延晖馆一个重要的构图要素，且水平板不是盖在体块之上，而是从窗户上缘延伸出来，与塔里埃森类似（图31）。水平板在两个楼层高度几乎环绕整个建筑，在结构上采用了多处反梁。在空间与房间的处理上，建筑师追求的不是空间的完形，而是复合形，边界曲折。餐厅、客厅、会客室和主卧室都是复合形，当然这有利于空间使用的多重解读，在一个空间中根据形状在不同的位置安排不同的功能，即多义的空间界定。这可以看成是建筑师为了打破布扎单一空间完形的一种尝试。再看空间界定，即墙和柱的处理。在一层的餐厅和客厅之间似乎是一个连续的空间，仅有一片墙起着引导和联系的作用。

从实地考察所见，虽然现在餐厅、客厅和会客室都装了门，但是木门框直抵天花，可以推测这些原来均是作结构性开启（指这是一片独立的墙，餐厅入口的开洞从地面直到天花，区别于在墙上开门洞的做法）来处理。曾经的使用者回忆说这些门都是后加的，可以想象在没有门的情况下流通空间的体验，但是缺少照片来证实。

杨廷宝与赖特书信中谈到的“自然与无为”，令人鼓舞的塔里埃森，以及恩师保罗.克瑞，包括当时欧洲的现代主义思潮都深刻影响了延晖馆的具体设计。其是1940年代格局变动与新思潮的结合，是从杂乱的现实背景中生长、脱离出的新尝试。

图31-延晖馆板片 图32-和平宾馆模型

6.和平宾馆

设计 / 建成：1951 年 /1952 年

建筑面积：7900㎡

建造地点：北京市东城区金鱼胡同3号

和平宾馆原系1951年在北京设计建造的一座青年会式的“联合大馆店”，以供外地来京办事人员作短期住宿之用，1952年，值“亚太和平会议”拟在北京召开，经国务院决定，供“和平会议”使用，对原设计客房部分略作修改，于同年9月落成，定名“和平宾馆”，整个项目实际施工时间非常短，不足10个月。

和平宾馆作为一个现代主义建筑的声誉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其一是对场地和功能恰如其分的解决方案，符合功能主义的价值观 ；其二是朴素无装饰的外观，符合现代主义的形式语言。主楼客房为一字板式体块安排在北面，西侧布置宴会厅和厨房等配房，南面沿街保留一条边的传统建筑，东面为一个保留的四合院，这四边围合成一个院落，其主入口开设于东南角。在总体布局中，院内两棵榆树被巧妙保留，与建筑入口配合相宜；主楼一层设置车行过街楼，巧妙解决了局促场地的交通停车问题（图33）。

图33-和平宾馆鸟瞰 图34-和平宾馆平面

其门厅，在将近 220 ㎡的面积里，既妥善地安置了服务台、步行楼梯与电梯、大堂等候和休息等功能，又保证了流线的顺畅不交叉，被视为空间有效利用的典型（图34）。餐厅在主楼前西侧，内外均可使用，满足了宴会厅、舞厅、演讲厅等多种功能的需要。舞台用活动隔断,必要时可扩大空间,灵活方便。楼梯间和电梯厅在标准层平面的中间位置，方便两边的客人上落。走廊两边客房的门是错开来的，增加了客人的私密性。

主楼采用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柱距为6.6x4米，因工期和投资所限，主楼外观采用平面化的简洁形式，规则的网格开窗使人联想到北京城的箭楼（如图35）。高层的主体建筑与低矮的配房形成非对称的构图，主体建筑的简洁几何体块与略显复杂的配房，特别是八角形的宴会厅形成对比。板片也是形体组织中很重要的一个形式要素。除了主体建筑是一个纯粹的几何体块外，配房、建筑入口和主体屋顶的餐厅都处理成板片出檐。原方案中顶层为屋顶花园，除了两部从底层延伸上去的楼梯之外，还在北侧增设了一部造型灵动的旋转楼梯（图36）。从体量布局和外观形体造型来看北京和平宾馆都符合现代主义的形式语言。

图35-和平宾馆立面意象

图36-和平宾馆屋顶花园平面

图37-和平宾馆平面poche分析

图38-和平宾馆立面构成分析

然而，与外观造型和总体布局的现代主义特点相比，和平宾馆平面空间的组织则带有布扎构图的特点，娴熟运用了poche的方法。如果将首层平面中的辅助用房涂黑，呈现出的是空间的完形(图37)。在宾馆大堂这一边是一个近乎正方形的空间，居中是4根柱子，入口正处在空间的中轴线上。西侧的小餐厅也是一个和大堂相同形状的空间，居中也是4根柱子。小餐厅和大堂这两个空间完形呈对称布局，由一个过道相连接，好似一个哑铃。小餐厅这个空间的轴线向南延伸串联八角形宴会厅和花厅，形成一条变化很丰富的空间序列，这是一个很典型的poche平面。此外，分析其南北立面可发现其皆遵循着严格的比例控制（如图38），和平宾馆的这种 “折中”特点，也说明杨廷宝能够不受既定框框的约束，根据具体的设计问题变通运用不同构图方法的态度。

03

结语

杨廷宝的重要作品产生于 20 世纪上半叶这个转型时代，不断探索着中国建筑从古典到现代之路。杨廷宝在思想观念上的功能主义、形式方法上的布扎传统、造型取向上的折中态度，和某种工程建筑学倾向在某种程度上也深植于现代中国的建筑实践和知识传统中。杨廷宝从担任基泰工程司建筑师到任职原中央大学建筑系主任期间，专业生涯里在南京、北京、重庆和沈阳 4 个城市完成了众多著名的建筑项目。处在一个政治社会快速变化的时代，面对错综复杂的使用与工程问题，以及时代背景下业主的美学观，作为职业建筑师的杨先生，持续展现着自身的专业水平以及创新的动力，成为如童寯先生口中评价的一位“带着脚链也能跳舞”的建筑师。

杨廷宝认为：“建筑是有双重性的，它是融化应用科学与应用美术而成为一种应用的学问。”建筑的局部如何可以被整合到一起？这可能是一个技术问题；建筑如何可以整合成为一个完整而均衡的系统？这是一个艺术问题。这两方面的凝聚需要一种当下性的意识觉知，以及对于在场性的领略和操作。杨廷宝从不拘于某种形式化的固定法则，而是超越表面性的式样风格影响，时刻应对具体的场景，本着现实主义的精神投入到建筑创作中，从而使建筑实践变得活跃和生动，所形成的建筑作品也就更加纯正而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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