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18日，卡塔尔埃米尔塔米姆（右三）在颁奖仪式上为阿根廷队球员梅西（右二）穿上礼服

　　海湾国家将继续通过能源地位、石油财富和多边舞台等来提高国际影响力，持续扮演国际舞台引人注目的重要角色。

文/余国庆

编辑/吴美娜

　　近年来，海湾国家在阿拉伯世界以及中东地区的影响力和地位呈现出明显的上升趋势。特别是乌克兰危机爆发后，海湾国家在全球能源供应链中的地位得到进一步提升，国际影响力也从能源领域进一步延伸至经贸投资和国际冲突调解等新领域。迪拜世博会和卡塔尔世界杯的成功举办彰显海湾国家影响力进入向全球范围扩散的新阶段。

海湾国家不断提升外交自主性

　　2010年底中东剧变以来，阿拉伯传统大国式微，阿拉伯世界力量整体下降，伊朗、土耳其等非阿拉伯国家的影响力上升。美国持续从中东地区“战略收缩”、俄罗斯借叙利亚问题精准介入中东，域外大国在中东地区的竞争更加复杂。为了应对国际政治新格局和地区力量变化，海湾阿拉伯国家在维护与美国紧密关系的同时，加快提高外交自主性以实现本国利益最大化。

　　其一，海湾国家普遍希望在域外大国间保持平衡。正如阿联酋总统顾问安瓦尔·加尔贾什所说：“我们无意在大国间‘选边站’……贸易关系正在向东方转移，而主要的安全和投资关系则在西方”。2022年2月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海湾国家总体保持中立，其虽然在联合国大会投票赞成谴责俄罗斯，但并未加入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行动，依然与俄保持在“欧佩克+”机制中协调能源产量问题。海湾国家领导人还在2022年10月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会面，沙特国王萨勒曼和阿联酋总统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先后访问俄罗斯并与普京会谈，卡塔尔埃米尔塔米姆也在参加第六届亚信峰会期间与普京举行双边会谈。

　　其二，海湾国家外交政策“向东看”的趋势日益明显，不断提升与中国、印度等亚洲国家的经贸往来和外交关系。2022年12月7日至10日，习近平主席应邀出席在沙特首都利雅得举行的首届中国-阿拉伯国家峰会、中国-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峰会并对沙特进行国事访问。中阿峰会发布利雅得宣言，中沙签署《中沙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协议》。

　　然而，安全自主能力欠缺仍然是海湾国家在谋求更大的外交自主性时难以逾越的障碍。由于这些国家高度依赖美国的安全保障承诺、军售和驻军，当美国以安全问题施压时，海湾国家仍可能被迫作出让步。

　　其三，海湾国家积极改善与地区其他国家之间的关系。一方面，海合会和阿拉伯世界内部裂痕逐渐修复。卡塔尔世界杯期间，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到访卡塔尔，双方领导人披上对方国旗为对方球队加油助威。阿联酋总统也于2022年12月5日对卡塔尔进行了自2017年断交危机以来的首次访问。另一方面，海湾国家缓和与地区非阿拉伯国家关系。阿以关系正常化进程持续推进，沙特向以色列商业航班开放领空，以色列总统赫尔佐格在12月先后访问巴林和阿联酋。

　　此外，因“穆兄会”问题和“卡舒吉事件”等而交恶的沙特和土耳其也开始缓和关系。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2022年4月访问沙特，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后于6月回访土耳其，是自2018年“卡舒吉事件”以来的首次双方领导人互访。海湾国家与地区外国家频繁良性互动，显示海湾国家正积极与外部世界改善关系。

基于能源和石油财富的国家影响力

　　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海湾产油国在全球能源供应链中的地位和影响力进一步提高。欧洲寻求增加从海湾地区进口石油和天然气以填补俄罗斯的能源缺口，预计从海湾国家进口的石油在欧洲能源中占比将从目前的不足10%提高至20%以上。海湾产油国增加原油产量和出口以满足国际市场需要。沙特2022年8月的原油产量超过1100万桶/日，并宣布其原油日产量在2027年前将提高至1300万桶以上；该国的原油出口量也连续增长，并在2022年9月达到772.1万桶/日，是2020年4月以来的最高水平。与此同时，卡塔尔的天然气出口量也创下了五年来的新高，成为全球最大的液化天然气出口国。

　　海湾产油国依托欧佩克和“欧佩克+”机制影响全球能源供应。美国总统拜登2022年7月访问沙特期间，为了获得海湾国家石油增产承诺和修复美沙关系，降低了批评该国人权问题的调门，被视作沙特的重大外交胜利。而“欧佩克+”宣布自11月起每日减产200万桶原油后，国际油价应声上涨，引发美国方面不满。

　　但需要明确的是，追求石油财富最大化是海湾产油国同意减产的根本原因，受地缘政治或国际政治格局的影响并不显著。在宣布减产后，沙特向乌克兰提供4亿美元的人道主义援助，目的正是在于安抚美国；拜登政府也在2022年11月宣布沙特王储在“卡舒吉事件”中享有豁免权，可见能源问题对美沙关系的影响依然有限。

　　此外，国际油价自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保持高位，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一度飙升至130美元/桶，海湾阿拉伯产油国受益于高油价赚取了巨额石油财富。其中，世界银行预测沙特2022年经济增速将达到8.3%，创下该国十年来的新纪录。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计包括海湾国家在内的中东和中亚产油国得益于石油行业的超额利润，在2022～2026年内将获得多达1万亿美元的“意外之财”。

　　依托于巨额石油财富，海湾国家在缓解自身财政紧张后，增加了对地区国家和周边国家的经济支持。沙特于2022年11月宣布将延长在埃及央行存入50亿美元的期限，也提出有意向土耳其央行存入50亿美元，以协助两国稳定国内经济状况；卡塔尔也在11月宣布向埃及央行存入10亿美元。此外，海湾国家通过主权财富基金增加对外投资。沙特公共投资基金（PIF）宣布将在巴林、约旦、伊拉克、阿曼和苏丹等五国成立投资公司，预计将创造高达240亿美元的投资机遇。阿布扎比发展控股公司10月与埃及主权基金达成了为期10年、总额高达200亿美元的合作协议。

从谋求地区领导权到追求全球影响力

　　海湾国家正日益成为阿拉伯世界新的领导力量。近年来，阿联酋和卡塔尔的“小国大外交”也开始对中东局势产生显著影响，特别是阿联酋在叙利亚问题、也门问题和利比亚问题上表现活跃，且于2020年与以色列实现关系正常化，通过军事介入、政治斡旋和经济援助等手段深刻影响了地区局势。值得注意的是，海湾国家在继续与土耳其、伊朗竞争地区领导权的同时，开始在全球范围内谋求影响力的提高。

　　第一，海湾国家积极参与全球治理和国际多边外交活动。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期间，海湾国家参与和捐助全球抗疫合作和卫生治理事业。沙特作为二十国集团轮值主席国，2021年3月主持召开了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应对新冠肺炎特别峰会，并于4月宣布向世卫组织捐款5亿美元；阿联酋也承诺向全球抗击疫情工作捐款2.2亿迪拉姆（约合6000万美元）。

　　与此同时，海湾国家开始谋求参与斡旋域内外冲突，实现国际形象从“冲突参与者”向“冲突斡旋者”转变。卡塔尔在调解阿富汗问题上发挥了重大作用；沙特2022年9月与土耳其共同促成了俄乌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一次换俘协议，又于12月宣布与阿联酋共同调解了美俄囚犯互换（但遭到美国方面否认）；另有报道称俄乌代表于11月在阿联酋阿布扎比就氨制品管道运输和换俘问题举行谈判。

　　第二，海湾国家接连举办全球性重大活动来提高国际影响力并展示文化软实力。2020年迪拜世博会（2021年10月1日至2022年3月31日举行）有超过190个国家和地区参展，吸引超过2400万名游客。2022年11月21至12月18日进行的卡塔尔世界杯，预计吸引超过120万名游客前往观赛。迪拜世博会和卡塔尔世界杯向全世界展示了灿烂的阿拉伯文化，进一步提升了海湾国家在全球范围内的文化影响力。卡塔尔世界杯后，沙特、埃及和希腊有意联合申办2030年世界杯，卡塔尔也提出有意申办2036年奥运会。

　　第三，海湾阿拉伯国家推行包容的多元文化政策和社会世俗化改革，进一步改善国际形象。天主教罗马教皇方济各2019年2月访问阿联酋，成为首位到访阿拉伯半岛的天主教罗马教皇，后又于2022年11月访问巴林。此外，沙特在推出“2030愿景”后大力推动社会世俗化改革，大幅提高女性地位和权利，陆续解禁电影院和娱乐场所，已经吸引超过7500万名游客前往沙特。

　　总体来看，海湾国家在中东地区乃至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正在稳步提升。这一方面来自于其在国际能源市场持续上升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是海湾国家在主动、有意识地提高和深化参与全球治理的程度，运用巨额石油财富加大对外经济援助和投资。可以预见，海湾国家将继续通过能源地位、石油财富等来提高国际影响力，持续扮演国际舞台引人注目的重要角色。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

来源：2023年1月1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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